留住恩师

---顾纯学先生逝世周年祭

              尤育皋

         二零一七年十一月十八日，我从无锡参加六弟妹三年为满祭祀仪式后回到家中，打开微信，群里一条消息跳入眼帘------顾老师突发心脏病逝世！这一噩耗立即使我心跳加快，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因隔夜老师还在朋友圈里发他的新作呢！这怎么可能呢？

         一个多月前，我去拜访老师，他正在整理一大堆旧照片，准备出本书。他说年代久远了会记不清人事的。我帮他拍了张坐在画桌前专心致志地整理旧照片的照片，随即发到了网上。不料这竟会是我最后一次帮老师拍照！

光轮飞转，先生仙逝已近周年。吴文化研究会的封萌老师约我写篇纪念文章，我一口答应，因我原本也正思量着要写呢。

         从一九八七年仲秋初见顾老师，到二零一七年十一月十八日恩师病逝，整整三十年。这段不平凡的岁月是我在老师诗画方面谆谆指教和人格魅力的浸润下充实生活、逐步成长的人生历程。我将永世感恩先生！

         我有幸结识顾老师，看似偶然，其实必然。偶然在于我时任城郊中学高中语文老师。有一次课间去王四酒家旁小店买文具，见一位清瘦的男店员在柜台上练习钢笔字，字体隽秀优美。细看内容，是一首题为《丁卯除夕感怀》的七律，其中二三两联为“新粮初出珍珠饭，嫩豆才掊碧玉汤。摸蟹捣鱼添节奏，养花作画亦文章。”感觉不同凡响，十分精彩，深深吸引住了我。询之此诗何人所作，男店员说是他老师，教他画画的，原本是农民。我想一个农民居然能写出如此高档的近体诗来，可见决非一般的农民，值得前去拜访，采写文章。必然在于其时我正教幼师班和文艺创作班语文，常要写些“下水作文”。知道了顾老师，便立即产生了采写的念头（当时我并没有想跟他学画）。于是约定日子，请他带路，前往顾老师家拜访（后来知道这位男店员叫王文易）。

         那是个仲秋的月夜，我俩从王四酒家出发，披着皎洁的月光，骑车穿行于正在灌浆的稻海里。约半小时后就到了顾老师家。师母请我们到楼上画室里入座。老师正在画一张四尺斗方蟹菊图，金黄的熟蟹映衬在墨菊之上，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深深吸引住了我们的眼睛。后来方知，这蟹菊图是老师的独创，一幅作品完成需拾几道步骤。蟹菊图画面的富丽堂皇和潜藏的内涵，折射出鱼米之乡秋熟的丰收和富足。

         初次采访顾老师，写了篇短文，投寄市广播电台。编播很重视，特又前去采访，随后播出。这是我首次写顾老师。在后来的二十多年间，我共写了二十多篇诗文。其中有两篇是应市吴文化研究会所约而写。一篇是《顾纯学和他的艺道杂陈》，另一篇是《吴地农民的骄子------吴文化传承者，农民的画家顾纯学》，都首载于《常熟市吴文化研究会论文集》中，影响甚广，后者由二零一三年十一月出版的台湾《常熟乡讯》杂志停刊号全文登载。在此感谢市吴文化研究会诸位领导对我的信任和器重!

         初识之后的三年间，我曾多次带了习作去府上请教老师，每次他都仔细指导修改，让我获益匪浅，便生发了拜他为师，利用业余时间认真学画的念头。记得一次黄昏骑车行驶在狭小而又有缺口的田埂上，不慎跌翻在地。幸亏是油菜田，没弄湿衣裤鞋袜。新世纪初学会了驾车，就可开到老师住宅北面的村场上。再后来因建设虞山工业园区，老师的“三亦楼”拆迁至桂林路农民新村，马路纵横，汽车可直开到老师家门口。

         老师家称作“三亦楼”的旧址，紧傍小河，后依竹林，前临高树，是典型的二上二下江南农家宅院。老师自名其为“三亦楼”，意为亦耕亦读亦画，形象彰显了老师的祖传家训和不忘农本、朴素而高尚的志趣。“三亦楼”已被记录在市内外几家媒体的新闻报道里。一九九三年六月，我策划拍摄一部较为全面反映老师劳动绘画生活的纪录片。我采写了解说词，经老师过目后，特请朋友陈青和校友汪国华前往拍摄，国华还去补拍了一次。请了城郊中学语音专业老师刘玉泉先生朗读，并请市教育局徐渭源老师后期制作，终于完成了一部时长二十三分钟的题为《农民的画家，精神的富翁------著名农民画家顾纯学》的纪录片。估计此乃由民间摄制的唯一的一部较为全面反映顾老师绘画书法篆刻诗文收藏劳动等生活内容的纪录片。

         一次拍摄时，还有个小插曲。那天拍摄全家合作一张画，不仅顾老师、儿子、女儿都挥毫作画，连师母也动笔在画面下部点了些苔点。她有些胆怯，顾老师鼓励说：“没啥要紧，我总归可以补救的。”此话恰恰反映出老师具备高超的绘画功夫。我觉得，真正体现一个人绘画本领的，除了会否用水之外，就是看他有无弥补缺点的窍门！

         录制完成后，我复制了一盘磁带送给老师。隔了多年，担心录像带受潮变质，又请市电视台张国灿台长帮我刻录了光盘，我请朋友复制了十多张，赠送老师八张。老师感谢说：“这个蛮好，可以送给亲友们看看。”

         几年前，我又请校友张雪良（诗意江南）将此纪录片发到优酷网及本人的5809国际艺栈上。老师的优秀书画作品和不忘农本、勤劳朴实的水乡农民本色得以更为广泛的传播弘扬。后来雪良又主动帮我摄制了一段《夜访三亦楼》的视频，配上音乐和字幕，像模像样、原汁原味地记录下了老师对学生的谆谆教导及和蔼亲切的身影。

         在此，我诚挚感谢各位朋友的大力支持和帮助！没有他们，这些宝贵的记录只能是我脑海中永恒的影象。

         三十年间师从顾老师，除却每年五六次拜访求教，也曾带了老师和师母一起游览尚湖牡丹花会，品茗于宝岩生态园的竹林绿荫之下，乘敞篷车徜徉在沙家浜芦荡四周……跟老师的交往，一篇短文是写不完的。许多往事和感受，我都写有散文发表于市内外报刊电台，后都收录在三本散文随笔集里了。

         拜顾老师学画，不仅使我画艺避走了许多弯路，能更快进步，更大的收获在于领教到了老师如何做人的亲切教诲，学到了老师慈爱厚道、胸怀宽广、拼搏人生的高尚品德。这种传统的师徒教承模式，理应发扬光大。

         人生是一部简短而又漫长的史书。消逝的情景不会重演。但老师的音容笑貌将永远活在我心间。

         恭录悼诗一首，以此表达对恩师的深切怀念和感恩：

         心血骤凝丝骤尽，才成薄茧竟仙行！

         忍将悲泪调朱墨，来世师生续旧情。

                                                                                             2018.10.10